夜影閣

×取名廢/微漾安打醬油/真的只是想寫重柳的神主牌˙_>˙

安地爾真覺得褚冥漾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在給他震驚與衝擊這方面。
好比如現在，明媚陽光照耀下的異國街頭，他兩坐在街邊小圓桌的這頭與那頭，一邊是簡單的三明治與咖啡，越過中線的另一頭則是豐盛到超過早餐界線，已經稱得上早中晚餐全包的早午餐，以及——
以及矗立在中線上的一座怎麼樣都很難忽略的無名牌位。
安地爾嘴角微抽，都搞不懂這算二人約會還是三人行！？
抿了一口濃郁苦澀的咖啡，他出聲打斷褚冥漾抱著一盆沙拉往嘴裡塞葉菜的動作，「『這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褚冥漾努力咀嚼嘴裡塞得滿滿的食物，吞下去後才道：「——就重柳的牌位啊。」
那表情、眼神無不在質疑安地爾這老害都活了那麼久，怎麼還會為這點事情大驚小怪。
「我印象中……」安地爾探手從別桌抽了兩張衛生紙，把褚冥漾嘴角的沙拉醬擦掉，「牌位應該不是一種會隨身攜帶的東西吧？」
「啊、謝謝，以妖師之力祝你今天平安喜樂。」隨口回饋安地爾帶有言靈的祝福，褚冥漾從他手裡接過衛生紙自己擦，「我放在家裡又不會有人替我拜。」
那倒是。
「而且，這個牌位本來就是我自己立開心。」將手指上沾到的沙拉醬擦乾淨，褚冥漾拿起重柳的牌位向安地爾展示，「登登！我自己雕的喔！你哪天死翹翹我也可以幫你做一個，骨灰罈做成咖啡罐。」
「……」褚冥漾的心理諮商到底是誰做的？出來，他這個曾經的雙袍級要讓他見識一下什麼叫真正的心理輔導！
對比之前那個彷彿有人刨他祖墳的陰沉抑鬱男，現在的褚冥漾根本開心正向到一個有毒的狀態。
「不用了謝謝。」安地爾以拒絕路邊推銷信用卡的銀行業務那般禮貌又透著疏離的態度回絕褚冥漾的牌位及骨灰罈訂做提案，「……這樣有比較快樂嗎？」
「有啊。」褚冥漾把牌位放回原本的位置，對他比出兩個大大的姆指，「我可以對『他』講一堆垃圾話，但『他』不能回嘴，讚吧？」
好喔，褚冥漾真的很快樂。
這讓安地爾更堅定絕對不能死在褚冥漾之前，讓他有替他立牌位的機會。

＃

竟然被安地爾當成奇怪的人……真是人生中的恥辱。
結束與安地爾的早餐，褚冥漾沒急著離開，而是在這座完好保留著舊時代建築的城市閒逛，面對優美的景色，褚冥漾的腦子裡卻轉著各式各樣的事，只有30%左右的注意力聯繫著現實。
無名的牌位被術法縮小，變成名牌一般掛在褚冥漾的脖子上左右搖晃，比起心不在焉的褚冥漾，更像個稱職的觀光客。
「嘛……怪人就怪人吧……」褚冥漾喃喃自語，無意識地伸手握住項鍊，「反正人死後的所有儀式都是為了安撫生者的嘛。」
所以就算他弄個牌位整天24小時帶著也完全沒問題！
更別說封存著重柳靈魂的珠子也封印在這塊牌位中，比起一般佛系等著祖宗憑依的牌位，重柳的牌位根本就是重柳本人。
況且……以「一整天都跟在他的身邊卻見不到人」這點來說，跟之前也沒有太大區別。
如夜般靜謐的他喜歡的人，從來只說必要的話，也只在必要的時候出現，即便他們實際相處的時間不多，現實的時間與空間卻並不影響心的距離。
再沒有誰比重柳還要貼近他那些不欲人知也未曾想過對誰闡述的那部份自我。
即便是以這種形式，只要「他」還待在他身邊，他就能好好地作個「他」期望的人。
沒錯，他們就是這麼約定的。
「呼……」緩緩舒了口氣，褚冥漾強迫自己鬆開使力至泛白的手指。
……
「呵。」這種事——怎麼可能接受啊！？
察覺自己的思緒不受控制地向著「不好」的方向滑落，褚冥漾立刻回頭向路邊餐車的大叔買了一份足足三大球的冰淇淋就坐在附近廣場的長條椅上吃起來。
甜膩而美好的味道裹挾著冰冷的溫度滑入食道，吃多了，不只口腔，似乎連大腦都被凍得發痲。直到整支甜筒都吃下肚，褚冥漾才打了個冷顫，很不舒服地扶著腦袋，「唔……呃……靠盃喔頭好痛……」
他這一系列自虐的不正常舉動引來旁人側目，尤其旁邊一位帶孩子的媽媽，彷彿將他當成大白天跑出來嚇人的毒蟲，牽著年幼的女兒就想趕緊離開，沒想到小孩像生了根一般。
「媽咪。」在婦人說些什麼之前，小女孩舉起手，白嫩的指頭指向那位在異國街頭十分醒目的東方青年。
突然被指的褚冥漾也一下子僵住，冷汗「唰」地流下來。
不是吧？不會吧？難道他要在這個地方獲得「警察先生就是這個人」的人生成就嗎！？
太不友好了吧這個世界！
就在褚冥漾與對面同樣嚇壞的年輕媽媽相互對望，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的時刻，小女孩總算從自己的腦海中挖出詞彙，「田、天使……媽咪那裡有天使！」
「欸？」不光是女孩的媽媽，連褚冥漾都情不自禁指著自己「欸」了一聲。
反應過來的婦人一臉經歷了毛骨悚然撞鬼體驗的驚悚表情，乾脆把女兒抱起來，急匆匆地離開，彷彿背後有惡鬼在追趕。小女孩雖然乖乖地被母親抱在懷裡，褚冥漾聽見她的嘴上仍念念有詞，「白白的」、「很漂亮的人」、「會飛」……
這些形容具體到褚冥漾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自己身後，然而那裡什麼都沒有。
啥鬼？
褚冥漾十分莫名地搔搔腦袋，明明他已經快被同化成火星人，卻在最基礎的通靈輸給個一個路人小妹妹……所以現在是要告訴他，他學習、鍛鍊了這麼些年，仍然是個連靈都看不見的麻瓜嗎？
「……回家吧。」再這麼想下去對心靈健康實在無益，還不如多研究一下膠水該怎麼改良呢！
他隨意找了個隱蔽的小巷，打開通往獄界的漆黑通道，在踏進黑暗之前，褚冥漾的腳步猛地一頓。
頭……好像突然就不痛了。
原以為是遭到小蘿莉的指認而嚇到不藥而癒，現在看起來好像並不是這樣子……？
「──『白白的』、『很漂亮的人』嗎？」
褚冥漾忍不住又去摸垂墜在胸口的項鍊，不自覺牽起嘴角。
幽暗的空間中浮游著點點螢光，驅散了孤寂，伴隨青年一步一步前進。
獨屬於褚冥漾的走道迴盪著他一人的腳步聲及喃喃自語，他愉快地如此道：「小小年紀還蠻有眼光的嘛。」